半烟柳

纵使相逢应不识

【谭安】遗音(上)

假的山东高考作文题

高虐预警

 

01.

       安迪总还是不愿意接受那个消息,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样的一个事实。

       已经那样久了,久到她的青丝早已化作满头的霜雪,久到欢乐颂由新建公寓楼熬成了人们口中的“老旧小区”,久到谭宗明的坟冢上青草离离,凝聚了他大半生心血的晟煊也要被年轻一代接过去打理。

       安迪欣慰地看着会议桌尽头的年轻的CEO,眼波中盛满了温柔与舒怀。老董事们纷纷顺着她的目光而侧目,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赞许的神情。

       “小谭总真的颇有乃父风范。”那位连安迪都要敬仰三分的看着谭宗明长大的晟煊年纪最大的股东点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对安迪夸赞道:“宗明要看到他的晟煊被新任总裁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也当是为你们感到骄傲的。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说着就拍拍走近的年轻人的肩膀:“小伙子,撸起袖子加油干!你们年轻人就该有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是赞扬。是激励。是期许。

       是将所有未实现的过去的重担全都加诸于这个年轻人的肩上。

       “谢谢崔公。”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态度谦逊,语气中满是恭敬。

        被两人对话晾在一旁的安迪淡淡地笑笑,对面前小年轻的反应没有过多的言语和行动上的干预,只是在一旁浅浅笑着,似欣慰。

       似怀念。

       她想起以前的山崩地裂,但是本能地一闪而过,不敢回头看见满目的疮痍。

       惊雷一记在她耳畔响起:“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吓得不轻,下意识转头去够。

       没有人。

       然后她才想起来,这是那个人,二十年前的最后的声音。穿过了时光的罅隙的遗音,编织成罗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让她无处可逃。

       一瞬间,她老泪纵横。

       甚至来不及用手拭去。

02.

       谭宗明去世的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

       她正在美国处理晟煊北美分部一个非常棘手的并购案,谭宗明留在国内,筹备婚礼。

       后来她想,如果她没有拒绝老谭跟随她同赴北美办事的建议,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搭乘的从纽约飞到洛杉矶的飞机落地那会儿,她接到了谭宗明车祸重伤抢救的噩耗。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两腿发软,但很快平静下来告诉身边的助理Amy去帮她订最近的一班回上海的航班。

       她在狭窄的商务舱里蜷曲了八个小时,飞机降落在上海的土地。她开机,然后知道,他重伤不治,她失去了他。

       来时的天空是疏星寥落,浦东机场的天空也仅仅只有一两颗星子在努力的释放着一点微茫的光。

       “你在上面吗,老谭?”

       死亡于她而言,并不足畏。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着世界的炎凉,也因此早就淡薄了生死荣辱。如果,如果不是遇见老谭,也许她还躲在自己的龟壳的安全屋里,一个人悄悄的在寂寞中永垂不朽,换言之就是死去。

       只是她无数次幻想过的与老谭的别离里,都是她的先走一步。她自始至终对体内的疯狂基因的恐惧从未消弭,但她有信心能够赌赢,至少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但即便这样在谭宗明求婚后他们所签署的婚前协议当中仍然保留着这样一份条款,如果她有朝一日重蹈她妈妈的覆辙,她希望自己能够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

       谁可说一切都有定数。人生无常,命由乃衍。

       最终被留下的,是她。

       她马不停蹄地往佘山的别墅而去。

       原定于下周的婚礼场地,现在变成了暂时的灵堂。素来简约而温馨的别墅被阴暗深沉的黑白二色的基调所取代,没有一丝亮色。还没到吊唁的时间,此刻是凌晨两点。

       就连被临时改成灵堂的客厅摆放的灯,都好像是寺庙里那种祈愿的招魂的烛灯。谭宗明的紫檀棺柩就直挺挺地摆放在灵堂正中央。

       偌大的灵堂,他孤零零地躺在棺木里面,一个人。

       安迪凑近了去看,借着幽暗的飘忽的烛光,她看到他的脑袋上还缠着手术后的纱布,掀开他的西装革履她看见衣服遮掩下的狰狞的车祸留下的窗口。唯独他的脸,一如他还活着一样,庄严宝相而又干净温和,看到老天爷也舍不得毁掉这张令多少商界人士都自惭形秽的容貌。

        安迪拨开环绕着灵柩的鲜花,双膝跪地,双臂张开,几乎是半趴着的姿态抱紧了棺材。

       南方的四月不冷 ,尤其是这座别墅里铺满了羊毛毡毯,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凉的死亡的气息。

       深切的疼痛将她包围,仿佛连骨骼上都有淤青。她趴在地上啜泣,哭声由小而大,声声剜心。谭宗明的老管家心疼地想要扶起这个他早当成女主人对待的那位去了的先生的未婚妻,被她婉拒。

       她保持着这种半趴半跪的姿态,像是忏悔。

       楼上走下一个妇人,缓缓开口:“安迪,先休息吧。宗明在天有灵,也定不愿看到你如此自怜自伤。”他走之前给你留了话,好好休息,明早我拿给你。”

       “杨总。”安迪抬起头轻轻唤了一声:“我想陪着他。”

       “虽然宗明去了……但在我心里,在所有人的心里,你都已经是他的媳妇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是随宗明叫我一声妈吧。”

        杨祁是晟煊的第四大股东,谭宗明的亲生母亲。老谭总在谭宗明幼年就病逝,杨祁心灰意冷之余便从此将谭宗明扔给巴黎的爷爷带大,自己则躲进泰国的玉佛寺清修,但一直手持着晟煊股权,在谭宗明回国接掌晟煊后的几次改革中也帮了儿子不少大忙。她在佛寺见惯了那些红尘打滚的眼睛,自然也看得出自己儿子对安迪的的情愫,她也喜欢安迪。却未料得将近四十年之后,她白发人又送走了黑发人。安迪就像是,也重走了她的路子。

       上一代的故事在这一代又轮回上演着悲欢,她感同身受。

       安迪感激她的这一份感同身受,也明白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谭宗明不会愿意。她怔怔愣愣松开了环抱住棺材的手,站起身。

       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她感觉一阵寒意通身彻骨,从下腹升起。

       她倒了下去,昏了过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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